小须鲸

喜欢骑行,烹饪,做手工。_(:з」∠)_如果你给我点赞我会超级高兴,什么时候都行!

【WC浩劫终末12h】心扉

       上一棒: @漁起尾句

       下一棒: @聿枷 

  01

  人类自大但脆弱,以为自己是一切的主宰。人类的思想的确是他们的珍宝,可在一个东西面前都不值一提,那就是整个物质世界。它们是如此微妙莫测,人的思想也是它的一部分,神经之间微小的电流,不同性状的蛋白质就使人类有了“灵魂”。可惜,这些灵魂在自然所带来的灾难面前,什么都不是。

  自然的产物——火山,就是如此无情,不论高尚还是卑贱,庞贝古城下的居民都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什么,就只留下被火山灰包裹的灰黑色躯壳,成为供后人研究的标本。坐船勉强逃离的人诉说灾难的无情,也无人相信,真相被湮没在历史中。

  他就在炙热明亮河流旁,把一个人狠狠压在地上。小颗粒的黑色岩石都因此溅起,这些轻巧的小东西是沸腾的岩浆互相拍打,逃逸后凝固的。这个士兵算是坚韧强壮,可是敌不过他。他的手臂已经化为缠在一起的黑色触腕,这些身体不正常的延伸裹挟了散落在地上的钢筋,用以增强自身。有一只稍细的钢筋插到了士兵的大腿内侧的重要动脉上,摧毁柔软的血肉,血染湿了白色的作战裤,这个人很快就会死去。

  如果将这个碍事的士兵丢到流动的岩浆里,那连标本都不会留存,他的血肉会直接汽化,没有感受到痛苦就燃烧为灰烬,成为滚烫河流的一部分。他如此想着,却感觉岩浆灼烧的幻痛仿佛出现在自己身上,就像他经历过一样。

  他本来可以在之前轻易扭断士兵的脖子,一个声音在他内心絮絮低语,而不是缠斗一番后狼狈的落到火山岩上打滚儿,他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可他无法回忆起当时自己心中所想,他的记忆出现断层,只有硫磺刺鼻的味道和冥河流动的隆隆响声萦绕在耳边。

  恍惚间,突然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抚上他的脸,大拇指擦过他的眼睑,无名指略过他的耳垂,皮肤相触的温暖让周围的岩浆都黯然失色。手力道暧昧,做出如同情人间亲昵的动作,尽管这一切是因为士兵的身体只有左臂可以移动。

  “威斯克?真的是你。”士兵的神情突然清晰起来,语气带着好奇,还有怀念,因为喉咙里的血液而声音含糊。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雾,因为死亡的阴影迷蒙。

  在他意识到他的想法之前,他的身体先背叛了他:一些触腕率先移动,摩擦地面发出细小的沙沙声,缠住了士兵的腿,将伤口勉强堵住;另外一些触腕模仿着手的动作,攀上那只摸着他脸的手,却只是握着,没有阻止。

  将死之人的下一句却不是什么好话:“你这个混蛋,就这么想杀了我?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因为虚弱,听起来到是像是撒娇似的,真是一个奇怪的想法。他们似乎有不一般的关系,可他完全记不起来了。

  “你是谁?”他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急切发问。

  身下的士兵倒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微微开启他柔软谦卑的嘴唇,那双嘴唇似乎不合时宜的适合亲吻。

  “我……”那只一直在轻抚他脸的手却正巧在此刻失去力气,男人带着未说完的话语闭上眼睛,滑向甜美的死亡。

  好一会儿,触腕才缓缓松开那只明明因为失血过多而冰冷的手,他无法解释之前自己感受到的热度。威斯克从尸体上站起来,提不起一点儿兴趣,莫名的失落席卷了他,直到他的眼角看到闪光。

  一千多度的液体岩石中居然浮有一面镜子,如同一叶扁舟,发出炫目的白色亮光。在靠近时,他隐隐听到了钢琴曲的声音,威斯克不顾岩浆的高温低头看向那片反光物。镜子上映出他残破的面容,他几乎只有一层皮,而下面则是黑色蠕动的衔尾蛇。镜面如同河流照出他的倒影,变成水仙花的纳喀索斯看到的肯定不会是这样一番凄惨景象。

  然后——

  他醒来,趴在浣熊市警察局的实木办公桌上,肩背在直起身子时提醒他感到不适,胸腔处的横隔膜也因为改变姿势得以舒展。

  这所由博物馆改建而成的警察局比它的同僚多一些老派的装饰,也多了一丝木头腐朽的味道,霉味偶尔偷偷溜入鼻腔。他很少在工作中睡着,因此感觉这次醒来的莫名其妙,也许是他身体终于提醒他是时候去休息了。

  外面,特别战术及营救小组的大办公室里传来音乐声,他将手指插入百叶窗的窗缝,向下拉出一道空隙,看到窗子对面的办公桌前还坐着一个人。居然加班到现在,是否太过低效了?他忍不住有些责怪。

  他离开自己的办公室,看到他的下属正在摆弄一个录音机,磁带正在播放贝多芬的《月光》第一乐章。播放效果不是很好,在一些片段上可以听到塑料薄膜带摩擦的杂音,为本来和谐的钢琴曲染上瑕疵。威斯克想,他的下属什么时候换口味,放弃那些摇滚乐了?

  “你怎么还不走?”

  “我暂时不能离开。”那个人说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头也没抬起来。威斯克对他没有礼貌的行为保持一种包容,毕竟现在也不是上班时间,他没必要管教他来维持自己的权威。

  在将要拉开门的时候,他听到音乐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录音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嘶哑,听起来就像是他自己。

  “不要忘记瓦西里斯克(Vasilisk)计划。”机械的语调说。

  他猛地回过头,有些惊讶的看着仍然坐在办公桌前的人。短暂寂静之后,录音带里的钢琴曲继续滋滋演奏。那个人也终于把目光从录音机上移开,和他对视。

  瓦西里斯克,他心里默念,这个词本身没什么意义,却非常像巴吉里斯克(Basilisk),巴吉里斯克的意思是“毒蜥”或者“异邦的国王”,那条戴着皇冠的蛇型怪物,是“僭主”和“暴君”。

  他想起来了。

  这个时候,他才发觉他并没有真正看清楚这个下属的脸。他知道那个身形矫健的年轻人穿着绿衬衫,牛仔裤和短靴,留着利落的长毛寸——这是当兵时养成的习惯,头顶棕黑色的头发蓬松,但是他长什么样子,眼睛是什么颜色?这些细节全在他眼中模糊了。

  “队长,你该离开了,下次见。”他的下属愉快地说,但是声音里有种警示,提醒他不应该现在探究他的身份。

  “好的,再见……”他无法说出后面的话,他也忘记了年轻人的名字。这个词本应那么熟悉,他曾经千百次叫出过,如今在他的脑海里无影无踪。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门后是一片虚无,而他毫不犹豫地迈了出去。

  

  02

  克里斯·雷德菲尔德站在研究员布莱恩·施泰因克朗对面,面容严肃:“你们在三十多个受试者失去意识以后,才寻求B.S.A.A的介入,还用他们做为人质,特意要求让我过来。”

  士兵的身高就压了布莱恩一头,他抿起的嘴角和坚毅的钢蓝色眼睛诉说着不满和鄙视,更别提他强壮的身上还武装着全套装备,在进入基地时曾经有保全人员要求他脱下或者安检,被严厉的拒绝了。

  “你们最好摆正你们的态度。”当时雷德菲尔德强硬地说。

  “当然,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实在是出了意外,没有办法。”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冷汗淋漓。

  “你们希望我也进入这个狗屁系统,为什么,为你们的受害者再添一人吗?”士兵嘲讽道。

  “因为我们认为只有你可以解决这件事,”研究员说,声音有些颤抖:“在瓦西里斯克系统里,我们放入了阿尔伯特·威斯克的意识……”

  嘭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个声响正是他的背部撞上墙壁所发出的,布莱恩痛苦的蜷缩身子,雷德菲尔德一只手就扼住他的脖子,喊:“你们做了什么!”

  旁边的保全人员有些紧张,但是士兵放松了他的手指,让研究员可以说话,虽然还是维持把布莱恩贴在墙上的状态。

  “我们用了从火山里回收的身体残骸来作为瓦西里斯克系统的生物硬件,但是失控了,里面有阿尔伯特·威斯克的意识,导致系统不稳定,那些受试者的意识才被困在里面。所以我们想到了你,或许你可以消灭他的意识,让困在里面的人回来。”

  他保持了一会儿钳制布莱恩的动作,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才放开:“你们是在玩火自焚。”与此同时,他的仪器已经复制完对方的权限卡片,B.S.A.A的有趣发明,美中不足就是需要拉近距离。他刚才的确是愤怒到极点,身体的反应是真实的。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生物硬件是什么意思。”他问。

  “是……是他的大脑。”布莱恩的眼神短暂偏移,被士兵抓个正着。

  “我需要和B.S.A.A联系,报告此事。”他满脑子都想着阿尔伯特·威斯克。

  “可以,不过你们不能再派人进入基地,会影响我们的研究。”研究员之后又拿受试者的安全问题威胁,在雷德菲尔德眼里,这和恐怖分子的行为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系统里有阿尔伯特·威斯克的意识……

  士兵皱着眉头,简短汇报了情况,因为怕被监听用了比较官方的说法,得到的答复暗示那边已经收到了他复制的权限卡片。

  他可以等到B.S.A.A攻入这里再行动,这样更有保障,可那些昏迷的人得到救治的时间会被延后。那个男人的意识在系统里,阴魂不散。必须有一个了结,此时鲁莽居然也成为一种必要。

  威斯克……

  “我同意接入系统。”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个地方,阿尔伯特感觉自己在耳鸣。

  这是很奇怪的说法,一个纯精神的世界,大家都化身为滋滋乱跑的电流,他还可以感受到身体的不适。并不是他真实的身体感到不适,而是他在瓦西里斯克系统里的投影。这个纯精神世界尽量依照物质世界建立,瓦西里斯克计划的目的就是如此:打造一个乌托邦,人类在这里不会死亡,享受模拟世界的虚幻永恒。

  这一切都是利用T- Vasilisk病毒进行的,他的“妹妹”艾丽克丝·威斯克回收了奥斯维尔·E·斯宾塞的大脑,并将其作为中枢来构建模拟世界,T- Vasilisk病毒是链接受试者与中枢的媒介。他的妹妹试图摆脱自己病痛的身体,创造一个纯精神天堂,但是斯宾塞的大脑保存情况每日愈下……瓦西里斯克计划被迫停滞了一段时间,直到艾丽克丝发现她哥哥的身体是一个不错的载体。

  他被禁锢,木楔钉在他手臂桡骨和尺骨中间的缝隙里,将他双手各固定在架子两端,于身体两侧举起,整个人呈跪姿。膝下本应该柔软的波斯地毯反馈的触感却如同针板,地毯是他血的颜色。

  “阿尔伯特。”

  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脸颊,即使他脸颊消瘦,也被这力气掐出来凹陷。他被迫抬起头,看向面前男人的投影。斯宾塞在现实里应该只有大脑,他衰老的身体没有价值,还会产生毒素干扰大脑。可是他的投影却复刻了这个英国贵族壮年时的样貌,刻薄的下垂眼睛,向下撇的严肃嘴唇,金发有些稀疏。阿尔伯特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对投影的构建做出贡献,因为他小时候对于斯宾塞的日益秃顶的头记忆犹新,并在成长过程中隐隐担忧过一段时间。还好他并不是斯宾塞真正的孩子,他的发际线和头发一直很健康。

  他的养父那双灰色的眼神打量他,露出有些失望的情绪:“还在负隅顽抗吗?你只是在避免注定的结局罢了。”

  开始被接入系统时,阿尔伯特想办法和斯宾塞抗衡,有一次甚至差点杀死斯宾塞的意识。但是他的妹妹出手干预了,阿尔伯特推测她增加了输入他身体衔尾蛇血清的浓度,增加T- Vasilisk病毒与他的链接,使得他最后反而被斯宾塞捉住了。

  这从来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局。

  他受到折磨本应该觉得痛苦,可是这些被斯宾塞模拟然后施加在他身上的神经痛,实际上算不得什么。他大部分时候只是感到轻蔑,好像斯宾塞是什么跳梁小丑似的。他何尝不是是?他们都是被艾丽克丝禁锢在鱼缸里的鱼,她看着他们争斗直到一方灭亡,胜利者仍然任人宰割。

  他想到自己曾经自诩为神,忍不住发笑,他之前还差的远呢。

  斯宾塞看着他最满意的实验体,好奇到底是什么让阿尔伯特坚持那么长时间而不心智崩溃的。他在瓦西里斯克系统里已经试了无数种折磨他的方法,但却都好像实施在了一个人偶身上。他最成功的试验品居然如此强大,这让他在欣慰的同时又感到棘手。

  “父亲。”一个女声谦卑地说,但是在听到这个词时,斯宾塞和阿尔伯特都露出冷笑,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带着讥讽。

  “什么事?”斯宾塞把注意力转向系统外的,这场游戏真正的主宰者。

  “我即将接入一个人到‘探员’的位置,他是之前打败过阿尔伯特的……”就是在这个时候,阿尔伯特感受到耳鸣,嗡嗡的声音掩盖了艾丽克丝的声音。他意识到不对,耳鸣更像是他的身体有意为之,他不想让自己听到那个名字。

  “……也许可以对他造成一些影响。”耳鸣消失了,他只来得及听到这些。

  “探员”是一个可以在系统里保持一定意识行动,但不影响中枢的接入位置。之前也有实验人员接入这个位置试图观察,但都被斯宾塞或者阿尔伯特在系统里杀死了,他们不需要艾丽克丝来窥探他们的斗争。

  “我想想你在哪里失败,火山吗?很好。”斯宾塞做出刚想到的样子,好像之前他没有让阿尔伯特无数次重复被岩浆吞没的过程,只为了让他屈服,他满怀恶意地微笑,“希望你这次可以战胜那个人,我的孩子。”

  “如你所愿,父亲。”他说,带着无比的嘲讽。

  

  03

  “艾丽克丝,他陷入深度链接了。”布莱恩不敢相信地看着数据,士兵居然在接入不到十分钟就过渡到深度链接,意味着他的意识在瓦西里斯克系统里已经被“杀死”了一次。如果不是他的链接方式不同,恐怕他的精神已经像那些受试者一样归属于系统,成为模拟现实的素材。

  “什么。”艾丽克丝忍不住失望,她希望他哥哥的仇人可以牵制住他,没想到却这么快的失败了,她打草惊蛇的冒险举动完全白费了。

  艾丽克丝和布莱恩在控制室里,面前的防弹玻璃后是一间布满精密仪器的屋子,屋子中间放有一个巨大圆柱形容器。容器里的溶液浓度使里面的人体可以悬浮,防止因为过长时间维持相同姿势而皮肤变形。

  现如今,身处于里面的正是她的哥哥,阿尔伯特·威斯克。金色的头发随着溶液流动漂浮,头部因为重力的原因稍微低垂,呼吸面罩和散落的头发遮住了面部。皮肤苍白,仿佛一具完整的死尸。但它绝对是活的,它是从几乎分辨不出来的脑部残骸里生长出来的怪物。容器旁边则是一系列维生系统,维持着斯宾塞大脑的正常活动。这间屋子就是瓦西里斯克系统的中枢部分。

  她曾经如此嫉妒他的哥哥,始祖病毒是那么苛刻,接受它的人绝对是少数,只有那些优秀的人能逃脱死亡的命运。更不要提他哥哥制作的衔尾蛇,之前阿尔伯特甚至都没有驯服它。

  嫉妒没有用处,她需要用一种适合自己的方法来延续自己的生命。抛弃自己无用的躯体,创造精神世界无疑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如今这两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都在她的牢笼之中。

  阿尔伯特虽然现在抵抗,可如果一天他心灰意冷,他的精神就会被消灭,斯宾塞的意识会占据他的身体,而艾丽克丝对于控制斯宾塞的意识有更多经验。瓦西里斯克系统就可以有一个稳定的中枢,而她就是瓦西里斯克系统的主宰。

  可惜,现在遇到一些小困难。

  “再给他加一些药剂,让他先作为系统的素材吧。”她发号施令,“探员”的接入位置一直闲置,她花了大代价才弄到这个人,最好物尽其用。如今必须想其他办法来解决阿尔伯特。

  士兵就在控制室侧面的屋子,因为传输距离的限制,“探员”距离中枢很近。可惜他并不知道他离他的仇敌只有十多米远。布莱恩准备打开士兵所在的实验室,却发现实验室被锁住了。

  “怎么回事?”布莱恩的疑惑逐渐转变成了惶恐,他的权限卡打不开这扇门。

  “去排查一下。”艾丽克丝拿自己的卡也试了一下,同样的结果。她让布莱恩去找门打不开的原因,她则去确认其他的系统有没有问题。

  系统一切正常,艾丽克丝却有些不安,门总不会突然出问题,十多分钟前它还是正常运转的,而且这间实验室的门没有安装手动控制系统。这时候她发现几个摄像头似乎有问题,正准备进一步联系技术部门,布莱恩慌张地冲了进来。

  “艾丽克丝,你快看这个!我们从电路里挖出来了这个,是它黑入了电脑。”

  她对于合作伙伴的一惊一乍不满,施泰因克朗工业的确资金雄厚,尊重她的研究方向,她也可以待在幕后。缺点是布莱恩的能力和心态都不是很好,她不得不忍受他。

  但当看到对方手里密封袋里的东西时,艾丽克丝忍不住有些颤抖。

  密封袋安静的躺着一只死老鼠,但并不是一般的老鼠。衔尾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感染了它,让不幸的小动物变成了它的奴隶。毛茸茸的腹部里长出黑色的触须,一部分和电路结合起来,血肉和金属交错在一起。

  让艾丽克丝感到恐怖的正是这种结合,生物电影响了仪器,帮助衔尾蛇的主人骇入了系统。是阿尔伯特做的?同时,她心底也感到暗暗的欣喜,这种杰作实在迷人,正是她想要发展的方向。

  那只老鼠的腿突然开始抽动。

  “蠢货!”她忍不住骂道,马上远离了布莱恩。死亡的动物傀儡下一秒表现出惊人的爆发力,冲破了束缚它的柔韧的高分子聚合物,袭击离它最近的生命体,触手抱住了男性研究员的脸开始钻入皮肤。在男人惨叫的时候,残存的灰色身体塞住了他的嘴,拼命向里面挤进去。他试图用手把衔尾蛇拉下来,可无济于事。最后身体失衡,倒下发出沉闷的一声,那怪物的触须还在延伸,几乎包住布莱恩整个头部。

  真是一副令人作呕的场景,艾丽克丝从保温箱里拿出衔尾蛇血清——这本来是抑制阿尔伯特用的,然后扎在了还在抽搐的研究员的小腿上。她不会冒险靠近布莱恩的脸的,是时候换合作对象了。这管血清应该可以暂时抑制衔尾蛇的蔓延,艾丽克丝抿着嘴,冲向控制台,准备拷贝走所有实验信息。

  屏幕上显示:“控制台已经锁定”,红色的字在任务栏顶端闪烁,似乎在嘲笑她。

  她试着输入原来的密码,密码错误。艾丽克丝拉动控制台边上的拉杆,想要进行紧急制动,强制关闭整个系统。但是拉杆似乎被卡住了,只能小范围抖动。同时,系统报告检测到含有T- Vasilisk病毒的气雾剂泄露,已经进入基地的通风系统。

  艾丽克丝把手从拉杆上拿下来,她输了。对方是故意让布莱恩拿着被感染的老鼠到控制室的,衔尾蛇病毒变异的很快,血清需要隔一段时间就重做。现在唯一一管有效的被她救急了,导致现在没有备用的血清,她无法抑制阿尔伯特的意识了。他应该早就黑进大部分系统,只是假装正常麻痹他们。控制权是如何转移的?她已经囚禁斯宾塞的意识四年,而阿尔伯特也在斯宾塞的控制中。不,那个“探员”的接入导致斯宾塞暂时放开对阿尔伯特的监禁……

  她给自己打了一针T- Vasilisk病毒血清,防止因为感染而昏迷。T- Vasilisk病毒并不像其他同源病毒那样致命,甚至不会带来身体的变异。但是它在感染人类以后,会使对象昏迷,并陷入一种幻觉。在幻觉里,被感染的人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互相感知,这就是它为什么可以用来当做虚拟世界系统的媒介。

  当务之急是逃离这里,实验资料她可以用之前的备份,在变异的布莱恩能站起来之前,她向控制室门口跑去。艾丽克丝刚刚离开控制室几步,就碰到了今天另外一个“小惊喜”。

  “不许动,否则我就开枪了!”她身后一个声音喊道。摄像头的异样可以被解释了, B.S.A.A的人攻入了这里。她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体,她的身后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女性,眉眼和正接入系统的士兵非常相似。而另外一个,或许不应该称之为人,因为它也是他哥哥的“遗产”之一,一个感染T-Veronica病毒的B.O.W。

  

  04

  克莱尔·雷德菲尔德在知道施泰因克朗工业点名道姓的要求她哥哥去交涉的时候,就主动请缨作为后备部队。她哥哥的好友吉尔也申请加入了,两个人都怀着对克里斯的关心。这位B.S.A.A的资深探员却觉得不应该如此兴师动众,认为她们对他保护过度了。

  “得了,别当个混蛋!我们一定会去的。”克莱尔知道克里斯不希望她们冒险,可他也应该想想她们有多么担忧。自从非洲的那次任务,克里斯就有些魂不守舍,她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丢在了那里一样。那个男人的死明明应该是噩梦的终结,但显然并非如此。吉尔比她知道的更多,可她也对老友的异常束手无策。

  “他们之间有些事情……没有随着威斯克的死结束。”吉尔对她说,但是这种微妙的感情是他人,甚至当事人都无法确切形容的。她们能做的只是盯着点克里斯,并且尽所能的帮助他。

  负责潜入的小队有五个人,分为两队,从东西两个入口分别进入基地。五个人中她只认识吉尔,于是她们两个一起行动。她不信任欧洲分部的人,尤其是在克里斯最后一次联系小队和B.S.A.A,说威斯克的意识存在于瓦西里斯克系统里。B.S.A.A主持了残骸的回收,那个幽灵如何跑到施泰因克朗工业这里?

  战斗进行的很顺利,这个基地的保全人员战斗力一般,但是因为并没有定性为恐怖分子,使用非致命武器和体术稍微拖慢了她们的进度。

  在她去探查一间实验室,寻找受试者,吉尔在走廊警戒的时候突然发生变故。门一下子关上,把吉尔和克莱尔分离开。

  “克莱尔,你那边怎么样,还好吗?我怎么也打不开这扇门。”吉尔在通讯里问。克莱尔也拍打了几下按钮,什么也没有发生。

  “还好,目前没有什么危险。你先去救人,我自己想办法出去。”她回答。两个人似乎是被故意分开的,炸开门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们不能耽搁,遇到问题只能在通讯里汇报。

  克莱尔轻轻呼出一口气,端起枪单独行动。这些实验室之间有小门互相联通,但可以和吉尔汇合的路都被锁住了。她一路上看到不少培养皿,还有浸泡的肢体,有动物的,还有人的……部分被困的研究员被她吓到了桌子底下,那些想反抗的被她电晕然后绑起来了。

  在某一个瞬间,耳麦里出现寂静,通讯里只传来电流滋滋的响声。

  “吉尔,听得到吗,出了什么事?”她问,换了几个频道,都是寂静无声,她和其他人的联络被切断了。

  接着,耳麦里传出一种电流模拟出来的机械声音:“克莱尔小姐,你最好看看你旁边的实验台。”她身边实验室的台面上旋转着伸出一个仪器,仪器里推出两小管药剂。

  “你是谁?这是什么?”

  “我是来帮助你的,因为我也希望这个实验结束。”那个声音说,“药剂是T-Vasilisk病毒的血清,可以防止感染造成的意识丧失。”

  她仔细看了看成分说明,的确是病毒血清,就装到了背包里。

  “那些打不开的门都是你做的?”克莱尔问,对于这个唐突加入的人非常戒备,比起帮助,更像在利用她。

  没有回答,那个人转而说:“在进入下一个实验室之前,你最好做一些心理准备。”

  与她的想象不一样,那间实验室里并没有危险,比如一大堆丧尸。而克莱尔在看到那个大培养罐时呆住了,里面的人有她认识的脸,她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他了。

  “史蒂夫?”

  士兵此刻与他的妹妹处于一个差不多境遇:他的面前也有一个巨大的培养罐,不过里面不是什么熟人,而是一个巨大,赤裸的怪物,皮肤坑坑洼洼的,畸形的如同弗兰肯斯坦现世。不过他感觉这个怪物莫名眼熟,而且他内心不知道怎么,给出了“粗糙”这个评价。很古怪,因为他很确信自己不是什么科学怪人,也不是制作怪物的专家,但他莫名觉得他见过更“完善”的生物。

  危机在于,他的队长在他面前,要去按那个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按钮。

  “等等,威斯克。”士兵叫住了他,出乎意料的是,威斯克真的停止了动作,手悬在按钮上,面对着他的下属。他这回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下属的脸,那双蓝眼睛的眼角稍微下垂,年轻人笑起来的时候一定会显得很甜,不过现在他的下属满脸警惕和担忧。

  士兵慢慢向前几步,故意在动作上漏洞百出,威斯克随时都可以撂倒他,可他只是看着。

  棕黑色头发的男人用一种轻柔却坚定的力量抓住他握枪的手臂,把他从培养罐排旁边拉开,解释道:“你最好离那个东西远一点,它会杀死你的。”

  “如果我死了,你难道不会高兴吗?”威斯克饶有兴味地问,瑞贝卡还因为刚刚胸前的枪击昏迷在地上呢。

  “你又不是真的死,你逃走了,然后……你总是死在我面前。”他愣住了,他的话莫名其妙,简直像发了癔症。威斯克则评估了一下士兵的状况,应该是在深度链接,记忆虽然被限制在当前场景,潜意识里还记得一切。

  T-002开始挣扎,而威斯克根本没碰释放它的按钮,只能是斯宾塞在干预场景。士兵又下意识地把威斯克拉的离实验体远了点。

  “我们最好开始跑。”他的队长提议,一如既往的中肯。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他们已经跑到了门口。士兵试图用贝雷塔攻击T-002,很准的几枪,打中了怪物的头部和胸口,可它仿佛浑然不觉,步伐都没有停顿。

  “攻击它只会拖慢我们逃跑的时间,它现在比你记忆里的强大。”

  “我记忆里?”他的队长没有解释,暴君比它应有的速度快多了。一个丧尸站在走廊中间,他们两个默契的从丧尸两边跑过去,那个东西还没有决定要袭击哪个猎物,猎物就不见了踪影,追着他们暴君将那个傻乎乎的丧尸掀翻了。

  前面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

  “吉尔,巴瑞!快跑!”士兵喊道,可那两个人并没有跑,反而举起枪瞄准了他们。

  子弹没有打到士兵身上,因为威斯克揽住他,他们两个拐到了另外一个走廊。奇怪,这里刚才有路吗?

  在两路追兵追上他们之前,跑过的路开始崩塌,堵住了走廊。地面猛地倾斜,摩擦力不足以他们的鞋攀附在地面上,使得两个人重重的落在堵住路的废墟上。就算是地震也不可能让建筑翻转的如此彻底。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士兵忍不住感叹,如今已经看不出来研究所的样貌,走廊完全立起来,就像幽深的井,而他们就位于井底。这里不像是现实,他经历的事情太荒谬了,虽然现实也很荒谬,但也不至于如此。

  威斯克显然知道什么,他们对视,年长一些的人说:“你对我很重要吗?”这个问句更像是一种疑惑而不是一种讽刺。可惜士兵还没来得及细究,他脚下的地面就开始碎裂,将他带入未知之中。

  

  05

  威斯克又回到了浣熊市警察局的办公室,这里并不是真实的,是他在瓦西里斯克系统里给自己造的“安全屋”。他这回目标明确,径直走到下属面前:“我应该带走你吗?”

  年轻人仍然在那里摆弄录音机,里面《月光》的第一乐章才播放到尾声,他把磁带从卡槽里拿出来翻面,插回到录音机里,第二乐章轻快的声音开始演奏。

  “这完全是你的选择。”下属随意将录音机放回去,看着威斯克。他的脸与在外面遇到的棕发男人不同,仍然是模糊的。

  “如果没有你,我会更强大,斯宾塞一直都无法击溃我。因为你,我才在Kijuju失败。”

  威斯克来回踱步,试图说服自己,而年轻人托着下巴看着他。他是威斯克意识创造的投影,看起来比真正的那个人更加玩世不恭。

  “你还记得你计划的目的吗?”

  “记得,不过我当时太过于急于求成了,现在我有更多的时间来完善计划。”回想起失败仍然让他有些恼怒,不过因祸得福,他和衔尾蛇病毒如今融合的很好,这似乎是他天选之人的证明。不过他现在不会这么想了,正是那些自大蒙蔽和毁灭了他。

  “你觉得我会在那场伟大的进化里活下来吗?”

  “当然,你那么优秀,然后你就可以和我一起……”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瞪着屋里的另一个人。他没有墨镜来遮掩自己的情绪,眼底的诧异和不可置信一览无余。

  “你瞧,你根本没有忘记他,我只是帮你回忆起来罢了。你只是在保守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曾经让你失败,也让你在斯宾塞面前无坚不摧。”幻像走到威斯克面前,没有在意对方的失态,“这个秘密甚至是你在瓦西里斯克系统里才意识到的:有些渴望战胜了你对权力的追求,也是这种渴望破坏了斯宾塞对我们的控制。”

  录音机里的音乐也让他心烦意乱,金发男人感到一阵挫败,种种征兆显示他似乎爱上了自己的仇人,真是大难临头。他想找出仇敌的不好之处反驳自己,想到的却都是棕发男人的优点,唯一的缺点是他有一种无用的正义感——这让他不站在他这边。

  他想明白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投影将一把匕首扎到了他的腹腔。威斯克痛苦地后退,身体抵在门板上喘息着,手抓住凶器的柄,阻止利器的深入。斯宾塞对他的诸多折磨都没有这把匕首带给他的痛苦多。

  他看到匕首尾部的标识,特别战术及营救小组的三颗星星的凹槽里开始填充他的血,多余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他曾经拿着那把匕首在墙上刻“我赢了这个游戏”,只为了吓唬他的前下属。现在一想,那举动是多么幼稚。威斯克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虽然笑容很快被伤口的痛苦冲淡了。当时他把因为粗暴使用有些卷刃的匕首扎在墙里,那个男人会留着那把匕首吗?

  旧日的幻影一一浮现,他思绪又飘忽到他被T-002的肢体贯穿胸口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只感受到狂喜,他终于可以脱离安布雷拉,他的死亡是他的新生。年轻人因为他离去而表现出来的焦急更像是糖霜一般甜蜜的点缀。

  当时他低估了斯宾塞对于他精神上的控制。W计划的教育中,孩子们童年的物质生活是充足的,但感情上所得到的依靠是如此匮乏!他们必须发展出自己的理解。艾丽克丝偏爱卡夫卡,因为她读到《变形记》的时候不自觉的共情了,她把自己带入到天真的妹妹“葛蕾特”的身上,父亲是专制犹如暴君的斯宾塞,母亲是来来去去的研究员,而她的哥哥就是变成甲虫的可怜人,虽然优秀,但总有一天会被抛弃。她有了一个“家庭”,用以阐述现实的合理性,把自己想象成受害者总是更容易。

  阿尔伯特鲜少对人物共情,他总会考虑自己可以做的比书中人物更好。带入书中角色也会给人一种心理暗示,造成人为的巧合。他的感情一直都是压抑的,轻蔑与骄傲组成了他,人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是。直到他组建S.T.A.R.S,他才第一次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如此轻松。傻乎乎大喊大叫的队员们居然和他存在于一个世界,几乎让他感到不适和虚幻。他最得意的下属偶尔怀疑地看着他,却也在得到他的赞扬时露出真心的喜悦,那么容易满足。

  他和艾丽克丝的安全感需要从权力上获得,需要从铲除威胁中获得,斯宾塞就是他最大的威胁。他以为弑父之后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殊不知他已经变成完成斯宾塞计划的傀儡。他想建立的新秩序就是斯宾塞所想,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一切,因为他就是他的造物。

  就在奥斯维尔·斯宾塞的计划要成功时,变数出现了。对于那个人,他总是下不了狠手。一方面他轻视他的前下属,一方面又对他充满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会阻碍计划。在看到战斗影像的时候,他却如此自豪,压抑的感情膨胀起来。曾经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情终于对他复仇,让他在岩浆里沉没时仍然念念不忘。

  他终于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克里斯托夫,克里斯。如果克里斯可以用刀捅他,就像T-002用变异的手臂杀死他那样,他能不能再次获得新生?他能不能摆脱过去的阴影?他被这种意象迷住了,这种想法让如今在安全屋发生的一切如同美梦成真。

  他把手从伤口处放开,捧住面前模糊的脸,可惜安全屋里的并不是真的克里斯,只是他留存的一把开启记忆的钥匙。威斯克双手用力一扭,没有受到任何反抗,幻影的脖子就被折断了,头颅如同天鹅般垂在肩上,接着美丽的天鹅在他手中化为亮闪闪的碎片,雪花般落到金发男人身上,然后消失不见。

  他记起他是如何在瓦西里斯克系统里撑过来的。有一次他面对着自己的布局发愣,开始动摇,怀疑反抗是否有意义。因为一旦他占了上风,艾丽克丝就会削弱他的身体和意识。在现实中,他也缺乏可以帮他实现计划的人。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出于对现实的推测和对他妹妹的了解,只要他可以坚持的更久一些,那么有一天,他能再见到克里斯。一切计划由此展开,他不仅要逃跑,还要打败他的妹妹。

  能见到克里斯甚至比逃出去还让他受到鼓舞。这件事谁都不能知道,即使是他自己。

  录音机停止播放轻快的音符,寂静第一次长时间笼罩安全屋。沙哑的声音又一次从机器里传来,拖着僵硬的长音:“他——发——现——你——了。”

  他的手向身后的倚靠摸索,转动门的黄铜把手。随着门的开启,威斯克身体向后倒去。几乎在他离开的下一刹那,办公室被撕开,一只硕大的眼睛向中窥视,目光所及皆变为齑粉。

  “你无路可逃,阿尔伯特!”系统的中枢,怪物巴吉里斯克用非人的声音叫喊,继续去寻找丢失的猎物。

  

  06

  克里斯站在大厅中央,有一种因为时间流逝而造成的淡忘和麻木。本不应该如此,他看到威斯克和还活着的吉尔,可是本应感到的复杂感情却好像消失了,只有悲哀的回响残存。

  但看着被控制的吉尔仍然让他难受,好友沦为威斯克的工具,就如同被威斯克抛弃的所有人一样。他想去帮助谢娃把吉尔的控制器拿掉,没想到威斯克一直缠着他,两位女士似乎打斗到楼上的走廊里去了。

  “你在干什么!”士兵不满的喝到,威斯克完全是在和他玩闹般过招,不把他当一回事,这样的态度让他很气愤。不管是被杀死还是杀死对方,他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是一个习惯于直来直去的人,威斯克谨慎而圆滑的作风以前在S.T.A.R.S时常常让他心中憋闷。哪怕队长骂他一顿也比神色不明地透过墨镜看他好。威斯克曾经对他说过:“世界不是这么运转的。”好像完全是克里斯对世界的认知错误似的。

  “是应该有一个了结,不过不是你我之间。”威斯克站在楼梯中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克里斯。在棕发男人忍不住过去狠狠给那张欠揍的脸几拳之前,那个人反而先走了下来,停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很好,不用我走过去打他了,克里斯想,尽管他对于能不能打败威斯克也没有把握。

  但是对方伸出手,皮手套上赫然放着一颗亮闪闪的透明心形钻石,然后他要求克里斯把手放到钻石上。这个举动顿时使整个场景有些滑稽,幸好谢娃和吉尔不在。士兵猜不准他要干什么,是要贿赂他?他扫了钻石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威斯克被墨镜遮住的表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看看周围,我们的记忆交点正在崩塌。如果想叙旧,起码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谁和你叙旧!克里斯也发现从房间的角落开始,景物开始虚化成黑色,并且开始蔓延。这是什么诡计吗?可他心里隐隐知道威斯克是对的,恐怕他并非身处现实。

  他只犹豫了几秒,比应该思考的时间短了太多,就伸出手搭在了那块宝石上。宝石在他碰到的瞬间就消失了,他们两个的手直接握到一起,威斯克的手指如铁钳般攥住了他的。

     他们一起摔到草坪上。

  威斯克之前还考虑怎么让士兵从深度链接里恢复记忆,但他在看到对方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士兵既没有穿S.T.A.R.S的制服,也没有穿Kijuju出任务时的绿色上衣和白色裤子。他穿着一套威斯克没见过的作战服,风暴绿和浅灰色搭在一起,两种偏暗的色调掩盖住了他的光彩。深棕色的头发比之前更短了,驯服的趴在头顶,显示出主人的干练,但他的面容却比之前多了疲惫,眉间的沟壑愈发加深。他拿着一把改装过银色伯莱塔M92手枪对着威斯克,然后扯了扯他们还拉着的手,没能抽出来。他们两个对视了一下,威斯克才松开手。

  他双手端着枪:“我被告知,如果想救出系统里的受试者,就要杀了你。”

  金发男人张开双臂,对着克里斯说:“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因为我不相信施泰因克朗工业。”

  “明智的选择。我可以告知你,如果杀了我,那么你,我和其他所有人都逃不出瓦西里斯克系统。”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他忍不住逗克里斯。

  “因为……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是为了利用我。要不然你早就像第一次那样杀死我了。”

  威斯克没有戴墨镜,所以克里斯可以准确看到他嘴唇绷紧,似乎做出一个尴尬和后悔的细微表情,这种感觉可真够奇特的。并且威斯克没有穿那套黑色作战服,而是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披着到他膝盖处的白大褂,就像一个研究员,看上去没有那么危险了。

  “我把信息告诉你后,你就会知道,你只能和我合作。”

  克里斯沉默,和威斯克合作的风险并不比当他的敌人低,看看他合作伙伴的结局吧,他把所有人都当做他的工具。可克里斯对系统几乎一无所知,他之前接入系统的举动太莽撞,不过他居然并不后悔。他把枪上好保险,装到枪套里。他们两个都知道这把枪的特殊性,可谁都没有提。

  “这里是哪里?”他首先问道,他们刚才一下子从大厅来到了这个地方,身处一片乡村的风光中。可以看到绿色的草地与麦田,听到河流流动的隐隐的声响,一栋小房子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克里斯觉得它非常像自己小时候住的那栋。

  威斯克解释:“这里是你的安全屋,就是你的精神创造出来的,用以保护你的避难所。”

  “那个房子?”

  “不,整个都是。”威斯克也惊讶于克里斯安全屋的宽广,他的前下属显然觉得在自然中是最舒适的,也和他的性格有关,“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我把计划告诉你,你就明白了。”

  克里斯第一次知道精神里会有安全屋,他有些好奇的走向房子,威斯克跟在他身后。安全屋的阳光很好,房子在地上投影出有棱有角的阴影。白色栏杆围绕的门廊放着一把舒适的安乐椅,随着田间微风轻轻晃荡,让他感到很亲切。

  在门廊里,他们遇到了问题。屋子的门是锁着的,克里斯身上也并没有钥匙。他们围着屋子转了半圈,后门也是锁着的,只好又回到正门。

  木质百叶窗遮住了屋内的景色,安全屋的主人使劲转门把手,木质的球型圆柄既没有打开,也没有因为他使的力气过大而掉下来。克里斯放弃了尝试,不知道自己安全屋里为什么有一个打不开门的房子。

  “我可以试试吗?”威斯克问,得到许可后,他尝试性转了转门把。咔哒一声,门就被推开了,门玻璃上的窗帘随着门的开启轻轻抖动。

  “你确定这是我的安全屋?”克里斯看着僵住在门口的男人,忍不住怀疑。

  在进去以后,他才确信这是自己的安全屋。屋子几乎是以他现在住的房子为蓝本打造的,但是很多细节又像他以前住过的地方,比如小时候住的农舍,B.S.A.A的宿舍,还有在浣熊市的房子。里面整体比较整洁,一个单身男人也没有太多东西。有一些摆件也忠实地复刻了,谢娃送给他的非洲雕像就放在壁炉上的平台。

  这种与现实的极度重叠让克里斯有一种私人空间被闯入的感觉,他不自觉像对待客人一样拘谨地问威斯克:“你要喝点什么吗?我记得这里有茶和咖啡。啊,不对,在系统里能喝茶吗?”

  “可以,茶就好。”这位“客人”也不见外,把屋子来回转了好几遍,甚至未经允许就去了二楼,最后才落座在客厅的沙发上。

  

  07

  他们在沙发上侧对着对方,茶几上的杯子里升腾着雾气。这个场景对于执行任务来说过于安逸了,克里斯努力坐直,防止因为舒适的气氛陷到在沙发里。他试着喝了一口茶,香气和味道有点不太对,可红茶的要素它几乎都具备,用以让人确信这是一杯红茶。

  威斯克已经告诉他一些基础信息,包括瓦西里斯克系统是另一个W计划培养出来的产物艾丽克丝·威斯克建造的。

  在听到系统的中枢是斯宾塞的时候,克里斯忍不住说:“你没能杀了他?”斯宾塞的死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当时他认为斯宾塞罪有应得,再加上吉尔也为了救他失踪了,就没有参与斯宾塞尸体回收的事情。B.S.A.A和当地警方执行了这件事,看起来当中起码有一方被收买了。

  “我杀了他,但是艾丽克丝用T- Vasilisk病毒将他的大脑复活了。”威斯克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他又叙述自己是怎么被关在系统里的。施泰因克朗的大股东对于研究精神世界很感兴趣,艾丽克丝与它合作,提出了瓦西里斯克计划,此计划旨在虚拟世界还原被毁的浣熊市。但之前的实验都失败了,脱离了物质,意识总有一天会无法维持,像积木塔一般崩塌。于是他的妹妹决定找一个可以承载建立虚拟世界的中枢,也就是斯宾塞的大脑。

  “她又发现我的身体保存了下来,可自认为不能控制住我,所以想把我当成系统的硬件。艾丽克丝暂时没有成功,我现在相对于一个次中枢。你则是‘探员’,只可以保持意识在系统里行动,毕竟你的大脑也不足以作为中枢。至于受试者,他们在系统里没有意识,是斯宾塞用以模拟现实的素材。如果人足够多,可以构建一个接近于真实的世界。”他解释了现在的情况。

  克里斯微微撅嘴,有些生气,他们把人当成一个个组件吗?还有B.S.A.A……

  “那你需要我去做什么?”

  “我的安全屋被斯宾塞毁了,但我需要在安全的地方等待五到六分钟,把体内残存的衔尾蛇血清代谢出去。然后我们就可以去找斯宾塞,斯宾塞肯定愿意称这种举动为‘决斗’。中枢被毁以后,系统会溃散,组成这里意识就可以回归到它们的身体里了。”

  “那马上就出发吗?我们好像已经待了不止五六分钟了。”

  “不,克里斯,时间很充裕。在精神世界,外面的五分钟对应这里可是很长时间。”

  “你要,呃,暂时在我的安全屋里待着?”他自从1998年开始就没有和威斯克长时间共处了,突然携手合作就算了,可是和他一起待着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该如何对待这个人?

  沙发上另外一个人露出稍显阴森的微笑:“恐怕是的。”

  如果外面的五分钟就是很长时间,那威斯克在这里待了多久?显然时间不短了,从他的状态就可以窥出一二:他的脸色是那么苍白,神情疲倦,少了克里斯最后一次见到的疯狂和志得意满,不过仍然维持着一股傲气,背挺的笔直。如果不是他的眼睛仍然是红色,他几乎像是当年那个被上峰和下属双重压榨的队长了。而且他一直没有戴上墨镜,表情生动了很多,也让克里斯时而想到威斯克死前摘下墨镜凝视他的样子。

  “你打算怎么对付斯宾塞?”

  “斯宾塞对于艾丽克丝很重要,我刚被接入系统时,曾经拿剑砍下了斯宾塞的头,重创了他。可是斯宾塞在系统里投影是巴吉里斯克。”看到克里斯有些茫然的表情,威斯克补充:“也叫毒蜥,是传说中的生物,它血液里的毒素顺着剑也伤害了我。”

  投影是多么贴切,他在现实里杀了斯宾塞,但斯宾塞的疯狂也如同毒血般沾到了他的身上。人类的思想正是最危险的,他认知世界的方式正是斯宾塞教给他的。当他有了强大的身体,而且没有顾虑,就走向极端。

  他继续说:“我的妹妹发现这一切,就一直帮中枢压制我。如今外面系统控制权已经被我拿到了,不会再影响我,最重要的是消灭斯宾塞的意识。不能直接接触毒蜥,也不能用刀一类的武器间接接触。枪可以削弱他,但不能消灭他。”

  “既然你能控制外面,为什么不把斯宾塞的维生系统关掉。”克里斯忍不住问。

  “哼,好问题。首先因为中枢有备用电源,就算断电也可以维持三到四天。其次是在大脑濒死的时候,斯宾塞会鱼死网破,强行留下我们。我们都在深度链接,大部分意识都在中枢里,那样你只能成为植物人了。我们需要让他以为胜券在握,然后打倒他。”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是他的私心,他需要亲自杀死斯宾塞来与过去做一个了断。

  克里斯终于靠在了沙发上,叹了口气:“那怎么消灭他?”

  “与美杜莎一样,毒蜥可以用目光将人石化,所以像珀尔修斯那样使用镜子可以杀死它。斯宾塞也知道这点,所以瓦西里斯克系统没有镜子,但是我做了一个。”

  他看到威斯克变魔术似的拿出一面椭圆型的镜子,大概有一英尺那么长,黄铜包边是橄榄叶形状。在看到通透明亮的镜面时,克里斯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镜子,它映出的人像太真实了,仿佛在和另一个自己对视。

  镜子里的人很明显已经不再年轻了,额间因为经常皱眉留下了抚不平的褶皱,那双在屋里而显得颜色发深的眼睛看着倒影。他不由得想:我在这里干什么?我在追求内心的正义与宁静。不,不完全是这样,是因为我对于威斯克的事情无法袖手旁观。威斯克死后,不甘正在腐蚀我。他影响了我,我会不自觉的按他曾经教给我的方式做事,我在理解他认知的世界。越理解,我越意识到正义的虚幻,可我不会成为威斯克,所以我永远得不到解脱。但他在非洲表现出来的和他曾经教给我的背道而驰。他还试图让我明白,明白什么?明白你是一个纳粹,一个恐怖分子。是我之前高看你了,威斯克,我想这么说。我想要一个答案,他的内心承认。

  在威斯克将镜子翻面扣在怀里时,克里斯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他眨了眨眼,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低下头不去看对面的仇敌,听到对方说:“如你所见,这面镜子可以映出人的内心。”

  看到克里斯抬头看向他,眼里还带着点亮晶晶的泪水,他才补充:“瓦西里斯克计划本来打的幌子是还原浣熊市,之前所邀请的受试者大部分是浣熊市逃离出来的幸存者。因此构建的浣熊市景象应该是最完整和具体的,中枢一定在那里。我们两个人都有对于浣熊市的记忆,可以很快利用记忆交点找到它。到时候,你帮助我用你的枪削弱斯宾塞,我则找机会让他直视这面镜子。”

  克里斯轻轻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他的双肩有些低垂,还被镜子影响。威斯克看了一会儿,提议:“我们出去转转吧。”

  

  08

  他们并肩走在麦田旁边,两个人之间有两三英寸远,正常的社交距离,对他们来说不太正常。

  克里斯的情绪慢慢恢复,开始观察周围的景色,如今阳光正处于午后和黄昏的交界,似乎他的安全屋里也有昼夜变化。自然很宽广,人对于自然的渺小可以让他暂时忘记那些人类造成的破事,直到他又接到什么紧急电话,回到“救火”中去。

  威斯克率先打破沉默:“如果你对于B.S.A.A失望,我可以告诉你,施泰因克朗使用的理由很正当,再加上贿赂和不以为然,看似无用的资产就被借出和转移。尤其是难以判定的生物资产,许多医药企业都是如此操作。人类的野心是无穷无尽的,他们认为自己能有所建树,对于可能的危险一无所知。这种事情很难避免。”

  士兵的靴子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看它滚到金灿灿麦田里:“我回去会做报告说这件事的。”

  金发男人看对方冷淡的反应,知道自己猜错了克里斯烦心的事,就换了个话题:“如果顺利的话,受试者只需要在中枢被摧毁以后注射T- Vasilisk病毒的血清就可以恢复了,不会危及到生命。”

  这个消息稍微让克里斯的表情轻松了一些,他慢慢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威斯克想到很久之前在S.T.A.R.S的时候,克里斯才是引起聊天话题的那个,他会和同事聊新闻、杂志还有女生,虽然最后一个经常在吉尔的皱眉中默默噤声。年轻人也会试探着和他聊天,不过他们除了工作和射击以外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如今他和克里斯很久没有待在一起了,他们的关系也不能同日而语。他对于克里斯内心的想法有一些猜测,可现在还不是试探的好时候。

  他们明明走的是直线,可面前却出现了克里斯的小房子。安全屋并不是没有边界的,不过这个似乎巧妙利用了折叠。由人的认知组成的世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他们在屋子前站定,金发男人又说:“你同意吗?”

  “嗯?什么?”

  “我们的合作。”

  克里斯笑了,是因为无奈,他摇了摇头,说:“我当然同意。我现在对系统一无所知,连安全屋是怎么进入的都不知道,甚至也不能把你轰出去。你说的对,我没有选择。”

  “克里斯,就算我们的出发点不同,我们现在的目标是相同的,你没有必要那么抗拒。”

  “我既然答应了,你也没必要补充这么一句。”士兵皱着眉反驳,“你的信用在我这里早就破产了,难道指望我高高兴兴和你合作吗?”

  两个人一时间陷入沉默,克里斯离开威斯克去开屋子的门,但门又锁住了。他瞪着那个不长眼的门锁,回头盯着威斯克,是不是他搞的鬼?

  嫌疑犯走过来,再次轻松把门打开了,还对克里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怎么回事,唉……”他揉了揉眉间,没有进去,而是靠在门框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已经注意到威斯克一直在和他搭话,安全屋足够大,他们本不需要一直待在一起,他又有什么阴谋?

  威斯克看着克里斯,不需要那面镜子就感受到灵魂的震颤。他故意冷笑着说:“目前我的短期目标是杀了斯宾塞。而我的长期目标取决于你,你决定杀死斯宾塞以后怎么做?把我回收给B.S.A.A吗?你能保证不再发生像施泰因克朗工业这样的事情吗?”

  士兵抿住嘴唇,固执地不移开视线。

  “让我给你一个建议吧,你应该在斯宾塞死去后立刻杀了我,就用那把枪。”

  四周已经暗了下来,克里斯坐在屋子外边的台阶上。门廊的灯光本应吸引很多小飞虫,但并没有,这就是和现实不同的地方。烟抽起来也好怪,他把点着的香烟从嘴边拿走,瞧着烟丝里的暗红火光,最后将它按在土地上熄灭了。

  时间不好衡量,威斯克应该知道外面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克莱尔和吉尔怎么样了,他的临时合作伙伴应该不会轻易杀了她们,他更有可能利用她们,毕竟威斯克分身乏术。克里斯更担心B.S.A.A的人会不会背叛,不过他对自己的妹妹和好友有一种信任,她们有能力解决好大部分状况。

  他需要先处理好自己这边的事情,才有可能去帮助她们。克里斯回忆起自己来到系统里之后的经历,他和威斯克见了三面,第一次他清醒时就快被杀死了,还有些惊异于对方的真实;第二次他把威斯克从T-002旁边拉走了;第三次威斯克直接把他拉到了安全屋。其余时间他都是在某些记忆里轮回:深夜,他在床上被客厅的电话铃声惊醒,在那响声吵醒妹妹之前他跑过去接了电话,得知他的双亲因为车祸死亡。在正在倾倒的船只上,同伴落入架桥下的火海。他感到恶心,他的一部分记忆应该被斯宾塞看过了,他不确定被看了多少。

  他又想到威斯克。在洋馆里,他第一次被背叛,也是这件事让他走上反B.O.W之路,威斯克对于他无疑是特殊的。在俄罗斯的基地,系统被重置了,是威斯克干的。他是……工具,用以吸引Talos。克里斯从来不把别人当成工具,他总是因为考虑对方而犹豫。而威斯克与他相反。

  最后,他用武力打败了他,用血清和无数武器。这可以证明威斯克是错的,而他是对的吗?实际上威斯克的确错了,可他也不怎么对,否则他现在就不会在瓦西里斯克系统里了。他们不是宿命的敌人,威斯克是其中一个野心家,是最狡猾,最危险的一个。克里斯能战胜他一部分是因为他有一些运气,另一部分是因为他在赌:威斯克想让他屈服,让他看到吉尔时崩溃,让他承认他的强大。他赌赢了,利用这种傲慢杀死了威斯克。

  当时威斯克问:为什么你就不明白呢?他们两个人都不明白,最终都没能说服彼此。也许这次是一个机会,他心里一个小小声音说。可是他们彼此憎恨,尤其是他杀威斯克,为他们的关系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之间的纠葛无法完结。

  这时候,他所想的人从田野里走回来,开始只是在皎洁月光下一个高瘦的影子,后来房子的灯光也能亲近到他的脸。威斯克没有进屋,而是坐到克里斯身边的台阶上,白色外套一部分垂到了地上,被它的所有者拾起,放回台阶。

  威斯克看到士兵已经换了一件衣服:这应该是精神世界无意识的行为,处于安全屋的核心,代表战斗和抵抗的作战服换成了牛仔裤,黑色短袖还有运动鞋。可惜太暗了,否则那条蓝色的牛仔裤可以和克里斯的眼睛交相辉映。

  克里斯终于做了先开口的人,他说:“我刚刚在想,你杀死了斯宾塞,我又杀死了你,但是我们都没有成功。”如今瓦西里斯克系统里意识清醒的人有三个,其中就有两个凶手和两个受害者,这个事实几乎有些滑稽。

  所以威斯克笑了。

  

  09

  穿着白大褂的尸体正在地上爬行,并不是在用胳膊,衔尾蛇显然没能完全占据身体,所以它只是在用口腔里的附肢来辅助移动,如同选择了过大螺壳的寄居蟹。克莱尔和史蒂夫进门就看到这样的画面,立刻向它的头部打了几枪,它停止了动作。

  “那是我们的项目负责人布莱恩,我刚刚来给他送文件,发现他已经这样了。”艾丽克丝撒谎,面前的女性应该也打了T- Vasilisk病毒血清才保持清醒,而T- Vasilisk病毒就是T-Veronica病毒的变体,所以不会影响旁边的B.O.W。她本想给病毒起名为T-Basilisk,但最后决定将首字母改成V,来代表源自维罗妮卡病毒。艾丽克丝注意到融合了维罗妮卡病毒的B.O.W看了她一眼,就有些刻意的转开了视线。她的心里隐隐有了点猜测。

  “不要紧张,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克莱尔公事公办地说,对于整个基地的研究人员都没什么好感。她看到了中枢,几乎没有认出圆柱形容器里几乎看不见脸的男人,可鉴于提示已经足够多,那他必定是阿尔伯特·威斯克了。她更关心旁边的屋子,从单面玻璃看过去,克里斯正躺在一张病床上,带着呼吸面罩,显然陷入昏迷。

  “你可以打开这间实验室吗?”她问,女研究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权限。克莱尔走向控制台,发现控制台锁定了,唯一知道密码的人可能是地上已经死去的布莱恩·施泰因克朗了,她忍不住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只能等通讯恢复,让B.S.A.A的技术人员来解决。或者那个神秘声音会帮忙?它是威斯克的人吗?史蒂夫呢?

  在之前的路上,史蒂夫时不时偷偷瞟克莱尔一眼,又假装自己没被发现一样转回视线。他的样貌比之前年长些,可还是有一种愣愣的劲头,不过话却比之前少了不少。克莱尔觉得他好像有什么想说,她想问问他怎么样了,可愧疚却将她淹没。话语被吞下,让喉咙发疼。

  “它动了。”那个女研究员突然说,迅速向门口跑去。克莱尔没有时间管她,因为之前地上不动的东西开始剧烈扭动,它挥舞胳膊乱抓,腿部仍然沉甸甸地拖在地上。病毒控制了它的喉头与声带,不断模糊地重复:“阿……阿利……”,声音从看不出样子的老鼠身体中传出。刚才这个怪物在装死?感染无疑加深了,反B.O.W子弹没能让它失去生机。克莱尔打算把它吸引到屋外,以保证控制室的安全。

  “让我试试!”

  史蒂夫把她向后拉,然后伸出了手。他的手中爆发出火焰,灼烧了尸体的头,有机物燃烧起来。受到攻击,怪物旧习不改,想跑到狭窄的通风管道里,但被身体的头卡住了,只能在那里抽搐,直到头部化为焦炭。

  克莱尔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议。她听里昂说过,这是因为维罗妮卡病毒能与血液结合,与空气反应发生燃烧。

  “嗯……那个,我其实……”史蒂夫不安地想解释力量的来源,却说不出口。他感到挫败,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怪物,虽然很强,可谁又想和一个怪物在一起呢?

  此时,自动喷水灭火系统的阀门被刚才的高温融化,喷淋泵开始喷洒管道里的中水,把他们都淋湿了。克莱尔和史蒂夫的头发都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非常狼狈。史蒂夫用手指有些沮丧地把脸上的头发撩到一边,他的头发本来稍微遮住一边眼睛,淋湿以后变成一缕,反而把他的一对蓝眼睛都漏出来。

  “对不起,克莱尔,看来我搞砸了。”他最后总结,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拉长了时间,直到他终于敢看向克莱尔的脸。

  她并没有露出他想象的厌恶。相反,她眼角发红,脸上却还带着笑意,趁着抹去脸上水渍的时候将已经流到脸颊的温热液体擦掉。他还活生生的,她想,这个认知让她心里燃起斗志。克莱尔说:“这次,我一定要带你出去!”

  可史蒂夫的脸上却闪过愧疚,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侧面实验室的门滑开了。克里斯正安静地躺着里面。

  现实的混乱进行之前,瓦西里斯克系统里是一片宁静。斯宾塞放弃了对于威斯克的搜寻,安全屋里暂时没有发生任何斗殴或是背叛。两个旧日的敌人正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威斯克拿了本书,书页一片空白,外侧有普通的黑色皮质封皮,克里斯则低着头看自己的手。在精神世界,他们实际上不需要睡觉来补充体力,他也睡不着,所以只是坐在一起。

  感觉怪无聊的,就好像任务前去目的地的那段时间一样:你知道将发生一些危险的事情,可是必须等待,等待成为旅途中不可消灭的一部分。以前在这段时间,他总是会和队友聊天,这样让他们更加了解彼此,之后共事也会顺利一些。不过,克里斯越来越少的和别人谈论家人或是自己的生活了,他只说说无关痛痒的小事,偶尔打打趣。他发现自己笑容开始少见,取而代之的是眉间的沟壑日益加深。

  如今能说话的人只有对面的人,而且不是很好的聊天对象。克里斯最后还是问了外面的情况。威斯克娓娓道来,几乎让人有些诧异。

  “在我进入安全屋之前,吉尔找到了受试者,你的妹妹找到了控制室,遇到了艾丽克丝。”听到这句话,克里斯的呼吸几乎一下子加重了,一种紧张开始从胸口蔓延。他没想到她们两个会分开行动,而且克莱尔要面对艾丽克丝,他完全把艾丽克丝想象成女性版的阿尔伯特·威斯克,同等的危险。

  “放心吧,艾丽克丝因为身体原因,虽然注射了始祖病毒,但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妹妹完全可以对付她。”

  “可是她是不是和你一样善于蛊惑人心?”

  威斯克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她现在只会想着逃跑。”

  克里斯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

  “现在她已经没有控制中枢的方法了。无论是我赢还是斯宾塞赢,都可以控制我的身体,她当然要走。

  哦,怪不得。克里斯用手拖住下巴,他只能祈祷艾丽克丝真的如威斯克所说的一样离开。这又引来之前的问题:他要怎么做?如果没有控制威斯克的方法,那在现实里,克里斯也无法对付他。

  哦,或许威斯克是对的,他应该……他应该杀了威斯克,就在打败斯宾塞以后。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等待所带来的焦虑又开始席卷他。而威斯克一直看那本书,如同每个早餐桌上躲避妻子谈话的丈夫一般。

  “书上有什么吗?”

  “我在回忆我记忆里的诗。”他说,“是之前一个老朋友推荐的。”听到这里,克里斯心底暗暗猜测“老朋友”这个形容具有讽刺的意味。

  他朗读了一遍,却是俄文的,克里斯只能听懂几个词。所以威斯克用英文再翻译了一次:

  “我们把自己的爱情埋葬了,

  在坟头竖起了十字架。

  ‘谢天谢地!’两个人同时说。

  可是爱情从棺中挺起身,

  将我们责怪、数落:

  ‘你们做了些什么?我还活着!’”

  

  10

  克里斯躺在草地上,身体没入浅浅的草地,碰到泥土,每个人最终的归宿。他的手掌交叉垫在脑后,望着天空。如今天空的黑色已经褪去,飘渺的云彩似有似无地悬挂在天空上,黎明将要来临。如今地上的青草还很细嫩,到秋天它们就会变成金黄色的干草,很扎人。那时候就会有打包干草的机器,把干草压成一块块的,之后干草块被放到谷仓里储存起来,作为动物们冬天的饲料。然而此处的草地没有那种植物带有的特殊新鲜气味,也没有恼人的白色小飞虫,无时不刻在提醒他这里不是现实。湿意和寒冷透过他的短袖和裤子抚摸他的皮肤,稍微增加了真实感。

  他又在想威斯克,过去一年多他一直避免想起这个亡魂,如今却不可避免地多次思考他。克里斯好奇在餐桌上的诗有何用意,威斯克从来没有提到过爱情。难道只是巧合?在系统里待的时间太长,让年长者不正常了。诗里死而复生这一点倒是有些像威斯克的经历。

  这时候,他微微侧头,就看到威斯克走过来,站在他旁边,宣告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去见斯宾塞了。

  克里斯支起上半身,抱膝坐着,只是点了点头。接着威斯克就坐到他身边,因为地势两个人挨到一起,暖烘烘的,让克里斯有些不自在。他必须和威斯克说明白,不要做这些令人误解的动作了,起码保持一下私人距离。

  他扭头想和威斯克说话,而威斯克正好要做同样的事,所以克里斯的嘴唇擦到了威斯克的颌骨。他几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嘴唇有些发痒,如同碰到了羽毛。然后他猛地向后蹿,动作幅度之大,让他几乎又躺回地上。

  “怎么了?”

  棕发男人浑身颤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嘴唇,那里残留着刚才麻酥酥的触感。他并没有觉得恶心,这个发现却使他如坐针毡。

  “我……”

  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胸膛里膨胀,是一种酸涩但又充实的感受,几乎噎住他的喉咙。克里斯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我完蛋了。他知道为什么诗里的人们埋葬了爱情,还会感到轻松了。

  “我们该走了。”威斯克说,他看着克里斯震惊而恍惚的表情,此刻才显示出他的残忍:他仿佛没有受到影响般缄口不言。

  浣熊市,而且并不是威斯克安全屋所模拟出的小屋子,而是无数受试者的意识所还原出来的城市。他们就站在城市边缘,在此处,柏油路面出现可怖的断崖,裸露出下方的水管和钢筋,像是被人生生折断的。他们的面前是一片高楼大厦,只不过异常的空荡,还有车辆相撞的景象,系统还原的显然是经受灾难时的城市。

  你是为了救出无辜的人的意识而来的,克里斯看到这场景时对自己说,来稳定心神。他身上已经换回那身灰扑扑的作战服,而威斯克穿着他所熟知的那套黑色夜行衣,衣服编织纹路如同蛇鳞,还戴上了墨镜。这身装扮让克里斯头皮发麻,他不得不提醒自己现在他们是合作关系。

  “城市这么大,我们要到哪里去找斯宾塞?”

  “我们只需要看哪里最破败,毒蜥的目光和气息有巨大的破坏力,它所居住的地方难逃沙化的厄运。作为中枢,斯宾塞却会慢慢毁掉受试者精神创造的一切。”

  一路上并不平静,路上有人正在被瘦骨嶙峋的怪物啃咬,发出尖叫。有的怪物扑上来,被克里斯用枪解决了。改装过的伯莱塔手枪在精神世界似乎不需要装填子弹,威力也大了不少。

  克里斯看着被撕咬的人皱眉,但没有去帮他们,只是在必要的时候除掉袭击他的怪物。

  “你为什么不去帮他们?”威斯克戏弄地问。

  “我已经看到一张脸三次了,这些人应该是根据受试者模拟出来的。如果不去杀死斯宾塞,恐怕我永远也救不了他们。”就算如此,他的声音也发闷,带着点愧疚。

  威斯克哼了一声,带着对于克里斯观察能力的满意:“没关系,他们醒来不会记得这一切。”

  士兵有些惊讶,刚才的话几乎像是安慰。从威斯克口中听到类似的话几乎是在很多年前了。当时是什么事情?他依稀记得是一个毒虫嗑大了,用自制的枪劫持了他的女朋友,还是他的女儿?那个女孩儿没能活下来。当时克里斯离的太远了,手枪没有办法精确瞄准那个人,而那个男人精神不稳定,说着话就将扳机扣下。

  女孩的血溅到男人脸上,使陷入幻觉的懦夫也开始尖叫。在他挥动枪想要再伤害什么人之前,克里斯的子弹打穿了他的肩膀。

  他回到警局,写报告到深夜。并不是报告有多么难写,只是他一直看着表格发呆。他想听听音乐,但随身听里只有摇滚,平时动感的音乐快要刺痛他的耳膜。

  在克里斯离开之前,威斯克回来了。他看到下属还在有些惊讶,然后看到了克里斯的表情。当时他的队长盯了他一会儿,年轻人在这种视线的威慑下勉勉强强写了两行字,就又停了笔。

  “你填的又不是审讯报告,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写完。”

  克里斯眼神躲闪,稍微抿住嘴,因为这个评论而感到不好意思,还有点儿生气,威斯克不知道刚刚有一个可怜的女孩死了吗?

  克里斯的余光扫到威斯克的蓝衬衫,队长站在桌边,垂下视线说:“你不用自责,是那个毒虫的错。你要接受你无法救所有人的事实。”

  “可是,如果当时我可以靠近一点儿……”

  威斯克阻止了克里斯的话,摇了摇头说:“这种假设是没有必要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有它的必然性。其实你做这些,也都是为了你自己,你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些。你在这里难过也无济于事。你需要让负面情绪成为你前进的动力,而不是让它们消磨你,陷入自怨自艾的漩涡。”

  克里斯被说的头垂的更低了,队长看到如此,叹了口气:“你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警队的报告已经很详细了,你的报告这周补上就好,明天可以晚点儿来警局。”

      当时克里斯因为这种宽容高兴了一些,来自威斯克职务权利之内的小小恩惠讨好了他。他之后就逐渐接受了这件悲剧,继续投入到工作和生活中去。他现在几乎忘记了那个案子,只是威斯克的话突然触碰到记忆某个点,让他回想起来。

  S.T.A.R.S的队长真真假假,用谎言和一部分真实欺骗他的下属们。克里斯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让他可以对他的行为做一些预判,但明显远远不够,比威斯克了解他的要少了太多。想到这里,刚才被压下去的情绪又上浮起来,他勉强将喉咙里的苦涩咽下。

  白色的沙子散落在路旁。开始只是少量的,但是如同面包屑一般,随着他们的前进越来越多,几乎形成了小小的沙漠,最后戛然而止。他们前方是圣迈克钟楼那扇古朴的铁闸门,简直像是吸引他们来的一样。

  

  11

  奥斯维尔·斯宾塞站在钟楼广场中间,他当时非常欣赏这栋巴洛克风格的建筑,让他想起英国。所以最后安布雷拉公司修缮了钟楼,它成为了浣熊市的地标性建筑。钟楼也作为浣熊市最后避难所和直升机疏散中心,逃离出来的受害者都对其印象深刻,这里就成为系统里最坚固的地方。

  四周昏暗,他看到他的刽子手,最优秀的实验品站在栏杆外面,于是轻轻用拐杖磕了下地面,发出轻响,那锈迹斑斑的闸门就为他而上拉,留出堪堪供人走过的高度。斯宾塞是这个系统的王。

  威斯克从容地从栏杆下面侧头而过,也不怕那些尖刺突然下落,将他穿在地上。他一直走,直到他们面对面站在广场中央。

  “你杀死了你的敌人吗?阿尔伯特。”他审视道。

  “我可能毁了他。”威斯克慢慢说,看上去漫不经心,他背着手站在那里。

  威斯克话里的不确定让斯宾塞不悦:“不过他也不关紧要,那么让我看看你东躲西藏那么半天,都准备了什么吧。”

  对面的人这才伸出手,好像一个孩子给父亲看他用弹弓打的战利品,一把银色的手枪就在他掌中。

  “一把枪?”英国人讥讽地说,“没想到你最后只是想这样打败我吗?真令我失望。”

  回应他的是几声枪响,子弹穿透斯宾塞的胸膛,如同那晚于洋馆中发生的一样。但斯宾塞只是稍微后退了几步,他开始大笑:“你凭这个可不能打败我,因为你也参与了我的塑造,你要打败的不仅是我,还有你心里的我。艾丽克丝太胆小了,连系统都不愿意连接,只敢远远和我们说话,真是可惜啊,如果再有她的意识做支持,我将会无坚不摧。”他说着,子弹的创口开始冒出绿色的浆液,包裹住了他的身体。

  他整个人开始膨胀,直至有钟楼那么高,然后粗糙的表面开始出现细节:首先是尾部,暗绿色的鳞片长满小锥子一般的刺。然后是中部粗壮的的腹部,代表着贪婪,拥有浅黄色但坚硬的护甲。最后是头,无人能够仔细描述他的头部,因为与其对视的人都已经变为白色的沙砾。头顶有黑色的皇冠,在尖锐处镶嵌着白色的斑点。

  巴吉里斯克,也就是毒蜥现身了,他是系统里的暴君,夺权篡位、王冠来路不正的僭主。人类似乎喜欢比他们更加巨大的生物,尽管在破坏力增强的同时也伴随着更容易被击中的风险。

  它开始移动,并不像蛇那样蜿蜒而行,而是隆起身体中部前行,如同蛆虫那般。他扭动脊背打断了一些建筑的表面,威斯克躲过纷飞的石块,从毒蜥危险的视线里消失了。

  “你要跑吗?你哪里都去不了了!”钟楼广场四周的沙子开始翻涌,形成纯白的戈壁,将离开的路阻断了。牢笼已经备好,斯宾塞巨大的头颅扭动着,开始寻找他的猎物。有几次,他都看到了威斯克的衣角,但在那件大衣因为视线化成灰之前,就又消失了。

  斯宾塞却不着急,很乐于玩这种拖延时间的游戏。威斯克的身体缺少衔尾蛇血清的压制,很快就会脱离T- Vasilisk病毒的影响,到时候他就无法再担任次中枢的位置。他只用困住威斯克的意识,实际上慢慢渗透进为他准备的躯体,就可以完成新生。

  他们两个在之前的斗争中都没有使出全力,因为有艾丽克丝控制着一切。就算斯宾塞之前抓住了威斯克的意识,也只是试探着找出弱点,并不准备马上击破。如今艾丽克丝已经离开,他们不需要彼此来制衡艾丽克丝,就是真正要开始决出胜负的时候了。

  就在他又找到威斯克的藏身之处,准备吐出毒雾的时候,他听到了有些轻佻的口哨声,却在他的上方,在那栋巴洛克建筑靠近顶端的位置。怎么会?,钟楼里遍布机关,威斯克不可能那么快上去,还有其他人吗?

  而钟楼上的猎人正是要吸引这个怪物,他沉静地看那条东西动作,一切在他眼里仿佛放慢了。在他没有看到毒蜥眼睛之前,他就预判了它的位置。你是为了拯救而来,他想,手臂端的很稳,手指扣动扳机。枪身本来被磨掉的地方,三颗星星正在熠熠生辉。

  一道金色的流星划过天空,那不是流星,而是弹道的余痕,夸张的在瓦西里斯克系统里被模拟出来。子弹准确地击中了斯宾塞抬起来的左眼。并不像之前威斯克的攻击那样无关痛痒,它深入了半个眼球,如同复仇的利刃,然后子弹内部的火药爆开,弹片割断内部组织形成空腔。可怖的伤眼被鳞片包裹上,迫使黑色的血液溅出。毒蜥因为损伤而暴怒,他摇晃着头颅,翻转身躯,不再把眼部暴露在钟楼前,转而想要用附带着坚硬鳞片的尾巴攻击。

  此时,克里斯却因为直面被他毁掉的眼睛几秒而浑身僵硬,他只能看着巨大的身躯抽过来。面对死亡,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对人生的回忆都没有,只有一种隐隐解脱。

     黑衣服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旁边,猛地一拉,克里斯就撞到他身上,他被搂着离开,之前他站的地方被毒蜥抽的粉碎。旁边的表盘也受到波及,时针扭曲,就如同已经支离破碎的系统的缩影。他们两个出现在离钟楼较远的废墟旁,旁边就是白色的细沙。威斯克轻轻把克里斯平放到地上,半跪在他旁边。

  “我还以为,我给你的任务是干扰和削弱他?”威斯克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他还以为克里斯终于会躲在安全的地方看他们两个消耗,没想到直接给他来了一个惊喜。估计这个计划还是在克里斯看到钟楼的那一刻做出的。

  “只是临时起意,我做的怎么样?”地上的人反而问,他的身体正在从轻微的石化里恢复,呼吸中夹杂着痛苦的重音。

  “很不好,你差一点就碰到了他的血。如果你在精神世界死了,别想着我能给你收尸。你现实里也只能在床上昏迷着躺一辈子,等你的妹妹给你换尿布。”这段几乎像是指责的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他说出来,威斯克很少有这种冲动时候。

  他们都愣住了,黑发的人艰难地露出不满的表情。威斯克顿了一下,又承认道:“你的确重创了他,如今我对付他会容易很多。”他看到克里斯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又回归于让自己减少痛感的吸气里。

  “待在这里。”他捏了捏克里斯的手,用这种手部的按压来安抚对方。他们的手短暂地相握了一下,两个人就都放开了。外面毒蜥沙哑的嘶叫声与躯体的翻腾声仍然没有停止。

  威斯克离开的时候,克里斯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在终于看不见时,他转头掩饰性地看在阴暗的环境下有些发灰的沙子。

  

  12

  从前有个国王滥用感情,

    因此他失去了一只眼睛,

    他的大臣们立即开始仿效,

    都去追随国王新开的时尚。

    

    每次见到威严的国王,

    他们都把一只眼睛闭上,

    相信这样能取悦尊贵的国王,

    可国王发誓要把眨眼睛的人杀光。

 

  独眼的巨兽正在搜寻着,他已然暴怒,却开始保持谨慎。他看到威斯克就在一处断裂的石柱后面,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在一定距离外观察着。

  反而是他的对手先说话了:“是不是很痛,斯宾塞,比起我上次砍断你的头如何?”

  “你对我给你机会接触这个世界答案的报答,就是联合你的敌人来对付我吗?胆小鬼!”毒蜥发出怒吼,向藏身之处喷出毒雾,后面的人却已经不在那里了。它扭动着搜寻,然后在广场中间看到那身黑衣。在它准备石化威斯克时,他看到威斯克的面前是亮闪闪的,在阴翳的环境下很显眼。一面镜子,与他相比那么渺小,却将他定住了。

  镜面里的倒影并不是可怖的毒蜥,而是一个头发花白,将行旧木的老人。除了被反射回来的视线被石化的感觉,斯宾塞突然感受到……惶恐。是他发现自己不再年轻时的想法。在他壮年时,他满心认为自己不可战胜,但是时间打败了他。如同糖纸般包裹的光鲜外衣开始腐烂,他不能阻止时间在他身体上留下痕迹,所以他就更加看重他意志的传承。但现在,如果有机会可以永生呢?这是多么令人垂涎的力量,就在他的实验品身上,就在他的面前。

  所以,他没有回头不去看那面镜子,而是选择面对决斗,用一种意志间的抗衡决定他们之间更强的活下去。与公平毫不相关,斯宾塞正是觉得他有足够的胜算,才这么做的:威斯克本身处于次级一些的位置,还被折磨了许久,而斯宾塞有整个系统的协助。

  镜子被捧在威斯克的面前,遮住了他的脸。他同样感到石化的痛苦。皮肤脱落一般疼,像是被剥离,同时一种刺骨的寒意开始侵入他的骨髓。他被折磨的足够多,甚至都有些习惯了,可并不是说每次都不痛。只要他坚持的比斯宾塞的时间长,他就可以重获自由。

  他们两个人都使出了全力,僵持着。一个用武力来让威斯克屈服,一个用计谋来使斯宾塞自毁。有意思的是,这种情况就像他们现实中角色的对调。

  威斯克的手已经开始碎裂,所以他跪下,用膝盖抵着镜子的边框,仍然把镜面对着斯宾塞的眼睛。黄铜的橄榄叶边缘碰到他的腿时,可能也磕掉了已经沙化的皮肤与肌肉。他开始不太确定自己还可以坚持多长时间,但有一个想法令人欣慰:如果我死在这里,那克里斯也会死去,起码他可以永远陪伴着我了。这种苦中作乐给他带来心中的宁静。

  镜子即使被斯宾塞直视了那么长时间,依然光滑明亮。而毒蜥仅剩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灰色,石化使他虚弱,胜负已分。斯宾塞这回是真的愤怒到失去理智,他摒弃了所有的耐心,就算要永远被困在自己的大脑中,也打算杀死威斯克。

  巨大的身体开始变成坚硬的石块,如同涂着彩绘的古希腊雕像,是威斯克心里对于斯宾塞的看法。一种标准,一种不变的、似乎永远正确的雕像耸立在那里。那堆石块开始向他砸下来。

  可苦了联国各位兄弟姐妹:

    这是哪里来的野狼?

    怎能这样胡作非为?

    联国各位领主一合计,

    决定把他拉出午门——杀无赦!

 

  察觉到变化,威斯克一只手抱着镜子,勉强用自己另一只手的肘部爬了几步,可还是不能躲避俯冲下来重物。他红色的眼睛在墨镜后阴沉的盯着那些离他越来越近的石块,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人冲过来,把他一下子拖了十多英尺远,勉强离开了危险的范围。如果在现实中,恐怕威斯克的裤子都已经被地面刮破了。不过在现实里,克里斯可能也不能把他拉那么远。

  士兵显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经过刚才的爆发以后,他也踉踉跄跄的摔倒地上。两个人沉默地坐在路边,旁边是一堆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来样貌的碎石。

  “结束了吗?你怎么样?”克里斯先问,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了石化的源头,威斯克的身体正在缓缓恢复知觉,他破碎的身体补充自己。镜子安然无恙,融入他的胸膛。他无言地把墨镜摘下来别在领口处的带子上,露出疲惫的双眼,才说:“如果你现在想杀我,还有机会。”

  他的话又把双方之间的气氛引向了沉默。

  此时,现实中,艾丽克丝正在狂奔,跳过地上昏迷的安保人员。只要再打开前面那扇门,就可以从安全通道找到车,她可以回萨比提岛继续自己的研究,和整个施泰因克朗撇清关系,尤其是逃离阿尔伯特,或是斯宾塞的追杀。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门又打不开了。艾丽克丝被迫驻足在原地,焦急地思考有没有别的离开路线。此时,熟悉的声音由墙上一个嵌入式的喇叭传出。并不像在克莱尔耳麦里那种模糊的声线,这次电流专门模拟了阿尔伯特·威斯克,也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很高兴再次看到你,艾丽克丝。”胜利者说,“希望你这次可以得到一些教训。”

  “你赢了他。”她如此断定,双手握拳,又放开,努力平复呼吸。她的价值和阿尔伯特对她的恨意,究竟哪一个更多?

  她的哥哥判断她仍然有价值,饶恕了她:“不像斯宾塞,我会让你走的,你的研究很有意思。”随着他的声音,气阀启动,轨道摩擦,出基地的路在她面前展开,她在看到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在保护那个人……”艾丽克丝喃喃道,并没有迈出去,“你对他有某种感情。真可悲,人与人之间是不可能完全理解彼此的,你完全是自寻死路。就算是和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二者之间也会产生分歧。”

  “你认为我才是被异化的那个人。”声音顺着从扬声器传来,“你错了,艾丽克丝,事情不是像《变形记》所写的那样,我得到了来自你所定义的‘家庭’之外的影响和拯救。你真应该更实事求是一些了。”

  女人一瞬间感觉到鄙夷和羡慕,阿尔伯特逃离了斯宾塞为他们所制造的内心牢笼,但是是用爱情这么俗套的方式来脱离原生家庭,甚至反叛地选择了同性。威斯克胜利了,她无法反驳他。

  “再会,妹妹,我会找到你。”他如此说,尽管他并不在意“妹妹”这个概念,只是为了讽刺艾丽克丝。

  她离开基地时,忍不住短暂的为士兵默哀了几秒,为他被阿尔伯特青睐默哀。接着,她更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不安。

  

  13

  克里斯低着头,他掏出枪,没有对着威斯克,只是把它放在腿上看:“这把枪是怎么回事?它明显和外面不太一样了。”

  “这把枪是一种你的精神保护自己的手段,不过恰巧选择了这个造型。”他故意掩饰着说。选择这个形态说明克里斯对这把枪,或者这把枪代表的事物有很深的感情。威斯克的武器也是枪,和克里斯的那把一模一样,即使他不怎么用武器就可以完成大部分任务。最后他把枪改造成了镜子。

  金发男人等了一会儿,又催促道:“你不想杀了我吗?”

  如果现在他死亡,克里斯可以出去,但他会把T- Vasilisk病毒血清的配方会被从数据库里抹去,等B.S.A.A可以研究出血清,那些受试者基本上没救了。可他不告诉克里斯这些,而是让士兵单纯的抉择。他不是真的想被杀死,是想看克里斯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棕黑色头发的男人反而把枪收了起来:“我不会在这里杀你的,特别是在你帮助了我之后。”克里斯心里一部分怀疑威斯克别的企图,另一部分是真的不想杀威斯克。在整个任务过程中,他似乎都是“无罪”的,作为一个受害者出现在系统,他无法对这样的威斯克开枪。这太不……太不正确了,他无法迈过那条线。

  金发男人本来想用揶揄的语气,最后说出来却有些干巴巴的:“你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克里斯。”

  士兵轻轻哼了一声,深蓝色的眼睛直直地和威斯克的眼睛对视:“死亡是我可以带给一个人最重的刑罚了,可你的死只是逃离了我。我需要你承认自己的罪恶,你的失败,而不是单纯的死去。等下次你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来,我会去阻止你,证明你是错的。”

  他们对视了片刻,然后威斯克笑了:“你知不知道,你比我还要狂妄。你坚持自己虚无缥缈的正义,还觉得你可以阻止我。就算你很有能力,你也做不到阻止所有罪恶,你最终会在道德感的煎熬里自我毁灭的。你知道为什么很多医疗公司,比如三联,在非洲都有分部吗?在我告诉他们太阳阶梯之前。”

  他好奇克里斯是不是一无所知,克里斯回答了他:“有些是为了帮助当地居民,有些医药企业在拿平民试药。”

  “或者二者兼有之。”威斯克说,“你无法阻止他们,当地的政府都不拿这当一回事,民众还会觉得你断了他们的财路。这些药也和生化武器无关,B.S.A.A甚至无权进行干涉。即使可以用暴力暂时惩罚那些公司,可以后呢?你不能阻止人类的野心和欲望,事情还会重演。”

  “我知道,可是像谢娃他们,就已经在努力抵抗那些制药公司对当地居民的荼毒了。到处都有人在做着努力来让周围的人过的更好,即使他们并不是完全无私的,有些只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他们的善举确是无法被否认的。我在B.S.A.A工作,也是希望在一个组织里能帮助到更多的人。”

  “所以,你甘心当一个火中取栗之人。”威斯克总结道,感到可惜。

  “而我和一个计划毁灭世界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不是毁灭,我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再也没有什么高贵和低贱,只要基因的适应性合适,那么就可以生存下来……”他看到克里斯的脸色变得更难看,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现在放弃这个计划了。”

  “我现在不想杀了你,而你出去以后要做什么呢?你会抛弃你的野心吗?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公民?我想不会的,你还是会追求权力,把所有人当工具。而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士兵用有些低落的声音说。

  没有中枢的支持,广场边缘已经开始模糊消失。斯宾塞所化作的石块也变成了细沙,一个黑色带着白色斑点的王冠正躺在沙堆顶上。威斯克用手撑起自己,站起来向王冠走去,克里斯继续坐在路边,看他的行动。王冠代表中枢的位置,他却用两根手指捡起它,好像拎着什么垃圾。威斯克当然不打算把它戴在头上:瓦西里斯克系统虽然在想法确实有可圈可点之处,可也存在许多硬件上的疏漏。他完全有时间出去以后再进行一些改造,不急于这一时。所以,他把王冠扔到了路边的消防栓上,王冠套上去,落到地上弹了几下,就不动了。如今,消防栓先生是这里的王,他有些好笑地想。

  威斯克又走回路边,坐到离克里斯更近的地方。

  “你是不是觉得T病毒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它,释放出人世间的所有邪恶——贪婪、虚伪、诽谤、嫉妒、痛苦等等。哦,并不是释放,它就像是催化剂,把这些本来就在人世间的感情放大了。”他在对方脸上找到轻微的赞同,继续道,“而我现在向你做一个保证,虽然我的信用在你那里已经破产了。我会用保守一些的方式去达成我的目标,挖掘T病毒关于希望的部分,或许在你的忍受范围之内。我会隔一段时间和你聊聊我所做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为什么?”怒气却在克里斯的胸膛里酝酿,疑虑让他几乎说不出其他话,“你到底想干什么?”无数想法在他脑海里盘旋,一旦离开系统,威斯克就真的自由了,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约束他。虽然克里斯有一种乐天的想法,觉得也许他会有弱点,这种乐天早就随着年龄增长所剩无几。但威斯克给他一个含糊的“保证”。

  “我现在需要确认一下斯宾塞也没有对我造成影响。”那个人却转移话题。士兵盯着他,然后……

  然后他们两个的嘴唇轻轻贴在一起,只是贴着。系统里的模拟已经越来越不真切了,所以没有什么触感,但他意识到了,他们两个在接吻。一瞬间,克里斯所感受到的只有纯粹的喜悦,他睁大眼睛,瞳孔微微扩张。在威斯克的嘴唇离开他的时,还怔在那里。

  “斯宾塞是一个反同性恋者,而我现在吻了你,所以他没有影响我。”

  你只是想亲我吧?克里斯忍不住想,却羞于发问。可喜悦很快消散了,他思绪回转,脸色又逐渐有些苍白:“你是想控制我吗?用感情这种方式控制我?”

  他低下头,没有看对方,他害怕自己的敏锐,怕看到威斯克脸上带着戏谑。克里斯想到艾克塞拉·吉奥尼,一个恶毒的、可悲的女人,她高傲地诉说新世界,却被自己的情人抛弃,变成怪物。他不是女人,也不屑于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权力,可却也忍不住拜倒在威斯克脚下,多么可悲。

  他简直不敢看自己内心的感情,它如同畸形的怪物盘踞着,让他窒息。哪怕现在威斯克用变异的附肢杀死他,他都觉得比这样好过一些。悲哀开始布满他的面容,他捂住脸。

  景色消失的越来越快,王冠也掉到虚无里,最后的地面消失之前,威斯克轻轻拉住他的手:“在我能用感情要挟你之前,你早就抓住我了。”



  浩劫终末

  克里斯睁开眼睛,眩晕和恶心感让他干呕。唯一让他感到宽慰的是克莱尔就在他旁边,一脸关切。然后他眯着眼睛,危险地盯着旁边的陌生人。史蒂夫惴惴不安,默默向远处迈了一步,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情况怎么样了?”他问,暂时没有管那个红发男人。

  “刚才控制台解锁了,但只有备份病毒抑制剂的信息,其他的似乎被销毁了。我已经拷贝出来了。”克莱尔分析,“应该会有一些纸质资料和病毒样本留下来。”

  从病床上下来的时候他腿有些发软,被他的妹妹扶住了。他们走到控制室,他也看到了圆柱形容器里的人,好像没有恢复意识。“威斯克……”他轻声呢喃。

  克莱尔忍不住屏住呼吸,她注意着她的哥哥:“我们应该做什么。”

  “我想我们做不了什么。”他轻轻说,“还有衔尾蛇血清吗?”克莱尔摇了摇头。

  “他都安排好了,而且我也,我也想让他走。”他对他的妹妹说,获得她惊讶与不解。

  “可是,他是……”克莱尔皱起眉头,脸上开始露出僵持的态度,想要一个解释。

  克里斯想说他没有被控制,也神志清醒。但他为什么想放走威斯克,他说不出口。他居然产生希望,期待威斯克真的会改变。

  “我很感动,克里斯。但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难办的。”沙沙的电子音从控制台传来。罐子里的身体开始扭曲,与此同时,黑色的肢体从控制台的台面溢出,开始占领整个屋子。

  克莱尔才意识到,之前截断通讯的神秘人应该是威斯克,他们躲开蔓延的造物,她发现史蒂夫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她狂奔几步去拉他的手臂,可以确信,他有那么一刻是想和她走的,但是他又站住了。

  “对不起,克莱尔。”他说,推开了她。

  巨大的附肢把她和克里斯两个人都扫出屋外,门发出关上的重响。兄妹两个倒在走廊上,他们看着紧闭的门,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控制室和中枢里已经空无一人。

  通讯器里传来吉尔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沉默:“听得到吗?克莱尔?哦,不会还接不通吧!”

  “吉尔,我在!”她急忙回答。

  “谢天谢地,我找到受试者们了,已经给他们注射了血清,有人开始醒过来了。但是门坏了,通讯又失灵,我们被关了好久。”

  “我已经找到克里斯了,我们去找你。”

  通讯挂断,两个雷德菲尔德对视了一下,都看到对方脸上的苦涩。他们离开的脚步声在空荡而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END



评论(10)
热度(134)
  1. 共1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小须鲸 | Powered by LOFTER